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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1 / 2)





  故而,等到经他一手改好、裱好的画作重新回到卓青手中, 也不免收获“原作者”感叹一句:大/师就是大/师, 寥寥添改几笔,欣欣向荣的山水生机跃然纸上。

  随画一并附赠的,还有信纸一张, 留言三句。

  字迹龙飞凤舞。

  【画是我师傅亲手改的,他说不收你的钱。

  他不收钱, 搞得我也不能收钱,很烦。

  下次不做你的生意了,还是纯画画好,裱画行停工了,勿扰。】

  卓青:“……”

  她的小金库莫名其妙免于一劫。

  就连闻讯而来吃瓜的白大小姐,听完经过,也感慨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李云流这货可不是什么高尚大艺术家,画价一向贵得令人咋舌。

  “不过听说他确实是很听他那个师傅,呃,叫什么,什么饮秋的,很听那大叔的话,青青啊,你这是走狗屎运咯,”电话那端的白大小姐哼着小调:“也好,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就等着明天寿宴上,看我们青青技压群雄了。”

  哪有那么轻松。

  “我其实就是个门外汉,唬唬人的,”聊天对象是白倩瑶,卓青总不会骗人,当即便老实交代:“如果老太太心情好,肯定不拆穿我,还夸我用心了,要是她心情不好,看不上我的礼物……那估计评头论足的口水都能淹死我,看命了。”

  反正头两年送过玉观音,金如意,还不是也被明里暗里挑剔到不行。

  就是不知道今年纪司予大功在前,欧洲分部成绩彰然,老太太会不会看在这点面子上,也给她个好台阶下。

  这话一出,于卓青而言,不过是随口感慨,于生性爱打抱不平的白女侠而言,就是彻彻底底的击鼓鸣冤了。

  “啧。”

  白倩瑶颇不满地咂咂嘴,话里话外,是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的滔天怨气。

  “是不是这些个老人,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一定要把儿子辈孙子辈都拿捏在手里,才觉得自己活着有意义?”

  说起这茬子事,白大小姐如数家珍:“就说你家那老太太,当年你和纪司予谈恋爱的时候,她当拦路虎,我都算可以理解,毕竟他们纪家确实门槛高,人金贵,换了我估计碰都不敢碰。但现在你都进门了,这几年对她也是一顶一的恭敬,难不成她非要整得你们俩小夫妻惨淡收场,才觉得扬了自己老大的威风?”

  卓青失笑。

  纤细手指轻敲桌案,她若有所思:“老太太出身好,眼光高,自从司予的父母走了,几个孙子的婚事都是她一手操办……司予是头一个在她手底下唱反调的,我当然就是那个带坏他孙子的狐狸精。她不在司予身上出气,只能找我的麻烦。”

  况且,这只狐狸精连“徒有其表”四个字都得后天修行,出身不好,更没能给纪氏带来丝毫直接利益。

  想想大哥纪司业,七年前娶了万力集团叶振廷的千金叶梦,促成两家在能源开发案上的通力合作,为纪氏旗下的两大子公司顺利上市添砖加瓦;

  二姐纪思婉尚未婚嫁,但曾经的三度恋爱,无一不是和大院子弟和平分手,双方长辈心知肚明,原也是借此疏通了不少门路,各自得益;

  至于三哥纪司仁……虽说娶的是个家道中落的港城千金,但好歹名声在外,昔日也是几度进京的老派爱国华商,既挣了大面子,那点微薄嫁妆,老太太是无需放在眼里的。

  归根结底,老太太对她存着的那点门户之见,是扎根在骨子里的。

  别说9012年了,就是到她进了棺材,当年纪司予违抗“旨意”,毅然决然强娶卓姓妻,大抵都能算上老人家人生不顺意之事top3。

  思及此,想到老太太每次面对自己时的心境,卓青倒是自个儿把自个儿逗笑。

  “就算是狐狸精,那也得纪司予这个纣王乐意奉陪好不好。”

  剩下白大小姐心绪不平,依旧在电话那头冷嗤不已:“我发现谣言这个东西真的是绝了,舆论天然就是偏向男方的,明明是他家孙子死不悔改强取豪夺,不管你最后是为什么答应,至少要不是他突然回国,当年你都快嫁给姜——”

  白倩瑶喉头一哽,嗫嚅两下。

  “姜……好吧,姜承澜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末了,只得小声叹息,“我只是想不明白,嫁都嫁了,娶也娶了,老太太到底是跟谁较劲呢?”

  卓青摩挲着桌上画作边缘,笑着接腔:“跟她自己吧。”

  白倩瑶“啊”了一声。

  “啥意思啊青青,”她嘀咕:“我又迷糊了。”

  “和先走一步的老爷子一样,她活着,是纪家的门面,死了,照样是纪家的丰碑,”纪四太太悠悠总结:“所以以她的眼光,但凡她还在一天,我就是刻在耻辱柱上、时时刻刻提醒她治家不严的符号,看着就难受。”

  而心知肚明这个中缘由的自己,费尽心思雕琢璞玉,也只为了不让那符号过分显眼而已。

  不过也没什么好可怜的,各有所图罢了。

  卓青想:人活一辈子,谁不是跟自己较劲到死。

  =

  和白倩瑶偶然提及这档子往事,当夜晚饭后,纪家小夫妻绕着老宅外的小花园散步消食,话题也很是顺遂地过渡到了少年时。

  卓青一手挽住身边人手臂,一手揉着吃太饱而略显圆滚滚的小肚子。

  “不过想想也是,当年我还不知道小时候的事,总觉得你莫名其妙对我好,一定是有什么鬼主意,什么转班,什么英语补习——一直到道歉信那次以后,才觉得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至于不一样在哪。

  除了微妙的感情,自然还有其他。

  譬如,那次堪称心灵羞/辱的道歉信事件,最终让十七岁的卓青更进一步、深刻地意识到:在高中校园这样一个微型社会里,家世和出身,就是某种无从置喙的阶级划分。从纪司予的立场,是不需要、也没必要对自己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煞费苦心的。

  退一万步,如果只是需要一副好皮囊搭衬,他都能随便找到无数个芳心暗许的少女来加以培养,故而对她而言,与其深究自己得到这样一份青睐的原因,倒不如趁乱保命,自提身价。

  什么清高,什么不冒头、不惹事。

  枪会不会打出头鸟她不知道,但是一定会对准顿步不前的缩头乌龟——在人群中,平凡和怯懦就是原罪。

  “那之后,说实话,”她摸摸鼻子,有些心虚,“虽然没正式在一起,但其实,我确实有点把你当做保护伞了。就连我那个便宜爸知道你经常照顾我的事之后,也老劝我‘好好跟同学接触’,还是吃饭的时候光明正大说的,气得卓珺扔了筷子,那天之后,快有一个礼拜没下过楼跟我们一起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