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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0)(1 / 2)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

  待到红烛将尽,蓟和抬眼看了看他,转了下手腕,唤道:师

  鹿鸣抬起头:嗯?

  蓟和愣了愣,眼底清明了些,道:鹿鸣。

  鹿鸣道:怎么了?

  蓟和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看窗外。

  鹿鸣转过脸。

  蓟和:下雪了。

  第二日早晨打开窗户,满目盈白。

  蓟和晨起冒了寒,再加上昨晚坚持写信有些着凉,吃过早饭后鼻塞声重,懒怠动弹,又头晕咳嗽,只得重回床上躺着了。

  鹿鸣给他掖了掖被角,担忧道:你在客栈里休息,不要跟我上山了。好不好?

  蓟和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又是一阵咳嗽,鹿鸣赶紧给他倒了杯水,看他喝下,给他顺了顺背,柔声道:你好好休息。只是普通感冒,不要担心,好好睡一觉。

  蓟和勉强说了个好,嗓音沙哑得要命。

  于是鹿鸣和沈棠便一步一步朝阳谷山走去了。

  阳谷山在这一侧人为开辟了一条整齐的山道,两人走到半途,鹿鸣止步道:不用再到山顶了,半山腰景色也甚为奇绝,就在此处观赏。

  沈棠听出他话中之意是此地更为开阔,若与野人相遇,也容易施展。

  周围古木参天,树干上铺着厚厚的积雪,稀疏的阳光从缝隙间漏下来,鹿鸣站在山崖处俯瞰下面,沈棠围在几棵树的旁边打转,转完突然一抬头,问道:师尊,蓟和是你最喜爱的弟子吗?

  鹿鸣:

  鹿鸣道:是。怎么了?

  沈棠愣了愣,没想到他会承认得那么坦然,一肚子的话突然不知道从哪说起了,犹豫一会儿,只好换个话题道:我觉得我父亲并不是十分喜爱我母亲。

  鹿鸣眯起眼睛,何出此言?

  沈棠道:他若是爱我母亲,又怎么会对我不管不顾呢?

  鹿鸣道:可是在你母亲去世后,道陵君再未娶亲。

  沈棠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他魂魄孤寒,生前对世上任何女人都不会多看一眼。不单单是只对我母亲。

  鹿鸣没说话,想起他之前提过的南院,心想难不成道陵君真是同道中人,可他如果真的对女人没兴趣,又怎么会有孩子?

  正在沉思之际,沈棠可能是心中郁闷难平,将腰间玉箫取了下来,竖在嘴边,吹响了婉转的曲调。

  鹿鸣没忍心打断他,静静听着,吹到高潮处,曲调艰涩,瞬间戛然而止。沈棠突然大叫一声,警惕道:什么人!

  鹿鸣吓了一跳,镇静道:是不是野人出现了?

  沈棠盯着他身后,沉重地点点头。

  鹿鸣心中一喜,心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拍了拍沈棠的肩膀:不要慌。

  沈棠道:它好像又躲起来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鹿鸣道:把你的箫拿起来,接着吹奏。

  沈棠尚在全神戒备中,闻言愣了愣:吹什么?

  鹿鸣想了想,说出一个名称:《雉朝飞》。会不会?

  沈棠道:会。

  鹿鸣嘴角微扬,沈棠便将玉箫竖在唇边,一曲婉转柔肠的《雉朝飞》飘扬在林间。

  《诗经》中曾以雉之朝飞作为爱情生活的象征,琴曲继承了这一主题,并流传着两个不同的故事。

  一个故事是说:卫女殉情而死,她的褓母在墓前哀伤地奏起她生前抚弄的琴,忽见两只雉鸟成双飘飞而去。另一个故事说:牧犊子终年放牧打柴,直至暮年仍是孤身一人,他见雉鸟都是成双成队地愉快飞翔,非常羡慕,愈加感到自己的孤独凄凉,伤心地唱道:雉朝飞兮鸣相和,雌雄群兮于山阿,我独伤兮未有室,时将暮兮可奈何?

  而无论是哪一个故事,都是哀伤凄婉之极,令人闻之动容,曲调亦是逸韵幽致,含恨无限。

  沈棠边吹奏边往林中开阔处移动,避开了枝桠交错,萧声也越发得悲凉凄艳,他慢慢懂得了鹿鸣是要把那野人引出来,也按着剑柄警惕地看着四周。

  曲调发出一声高亢的转折,林间扑腾起一群飞鸟,鹿鸣眼神突然凌厉,向沈棠示意,下一刻野人便从树丛后跃了出来。

  鹿鸣瞬间拔剑出鞘,野人吼叫着狂奔过来,本是冲着沈棠的,奔到半途,却突然调转了方向,转而向鹿鸣扑过去。

  它体形壮大,像一座小山一样压过来,鹿鸣见躲不过,便向后下腰,脚底生风,剑尖在雪地上一撑,直接从野人腿胯之下滑了过去。

  那野人视线里没了人,气愤得捶胸顿足,一下子转过身,又朝两人袭击过来,沈棠在一边依然不紧不慢地吹着箫,野人听到曲调似乎怔愣了一下,鹿鸣看准机会,一下子抓住了野人的手臂,左手手肘重重捣在了野人的腰窝处。

  野人痛得嚎叫,鹿鸣丝毫不敢懈怠,回身握剑照着它的腹部砍了一剑,野人见血就会发狂,果然受此一剑,身上的褐毛全都炸了,眼中充满了血丝,怒吼一声就猛扑向沈棠。鹿鸣为他挡了一下,背部被重重砸了一下,感觉半个脑袋都发麻,但还是忍着没有下重手反击。沈棠紧紧盯着野人,嘴边丝毫不松懈,它听着哀婉的箫乐,动作稍有迟疑,赤红的眼睛朝沈棠看了过去,隐有挣扎痛苦之色。

  鹿鸣目光凝注,猛地冲过去抱住了那野人的小腿,野人沉浸在箫乐中没有反应过来,感觉到腿上的重量,大吼大叫,想把鹿鸣甩掉。鹿鸣借着这股劲儿直起腰,半跪在地上,一拳捣在野人的膝弯处,野人吃痛更是猛烈地甩动腿脚,鹿鸣死死抱着它右腿,一下子把野人折倒在地。

  他翻身而起,一脚踢在野人肚子上,野人痛得脸都扭曲了,毛发上滚满了雪,在地上滚来滚去,鹿鸣不会伤它性命,却也防着它再次袭击自己,用身体的重量压着它,同时把剑抵在其颈间。

  沈棠边吹箫边朝他们俩走近,乐曲渐渐低婉哀愁,那野人起初还剧烈挣扎,听见这乐曲动作慢慢迟钝无力,最后像放弃了一般,停住不动了。鹿鸣看着它,竟感觉从它血红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压抑的痛楚,沈棠也停止了吹奏,俯下身来,那野人盯着他手里的紫玉箫,两行清泪从眼眶里滴落到雪地上。

  鹿鸣心头一震,他对沈棠道:好了。

  沈棠松开玉箫,走了过来,鹿鸣对他道:力气很大,但确实是个人。

  沈棠蹲下去,伸出手在野人的脸上摸了摸,把长长的褐毛拨开,毛下面隐藏着还算秀气的五官,他道:还是个女人。

  女野人像一件坏掉了的衣服一样,毫无生气地瘫在地上,嘴里喘着粗气,鹿鸣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猛地一缩,鹿鸣微微使劲,她竟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鹿鸣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女野人呆呆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呜咽声,鹿鸣抚摸着她背上的长毛,安抚道:你别怕,我会帮你我知道你很痛苦,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