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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1 / 2)





  元赐娴摆手:“不了,谢谢。”

  她总觉得这气氛有点莫名的尴尬,好像不是喝酒的时候。

  许如清却似乎没大在意,请她坐下后,一边斟酒一边道:“这乌篷船是我自己编的,花了两月多,前些天才做好。”她说着抿了口酒,笑道,“我第一次遇见他,也是在这样一只乌篷船里。彼时我随祖父出游,在浔阳江头碰上他来拆我祖父的台。”

  她说的大概就是十二年,徐善和许老先生对弈的事了。

  元赐娴没说话,静静听着。

  许如清继续道:“那个时候他才十八,我更是只有十二年纪,许多事都不懂。第二次见面,却是三年后一个春夜,我十五及笄的时候。还是一只乌篷船,我把他灌醉了……”

  她说到这里,瞧了眼元赐娴未出阁的模样,笑道:“你还小,是我喝多失言了。”

  元赐娴的确未经人事,可她都将话说得如此了,她岂会不明白,便抿唇一笑带过了。

  恰此刻,船外传来拾翠的声音:“小娘子,徐先生到了。”

  “好。”她答应一声,看了眼对头的许如清,起身道,“你与先生就在此叙旧吧。”

  许如清点了下头。

  元赐娴弯身出去,一眼就瞧见宽袍大袖,木簪束发的人正往乌篷船缓步走来。

  她朝他略一颔首以示招呼,心里却想着许如清方才的话,一时没留意脚下,跨上岸时踏偏了一步,在结了霜的泥地上一滑,眼看就要栽倒。

  陆时卿真没想到元赐娴还有这般“精彩”的发挥,想也没多想,就一把拽了她的胳膊往怀里带。

  第45章 045

  陆时卿很快就懊悔了, 他这手欠的!别说这不是徐善该做的事, 他是忘了活在人家阴影下的恐惧了吧。

  可无奈身体比脑袋转得快, 人都撞进怀里了,他也不好再给推回河里去,见元赐娴站稳了, 便立马松开她, 后撤一步道:“徐某失礼了。”

  元赐娴惊魂甫定, 摆手道了声“谢”,也往后退了一步,不知何故因这一桩意外的亲密有些心虚,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之下,就见身后女子伫立在船尾,目光直直穿过她, 落在她的对头。

  她清晰地瞧见, 许如清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似乎是因为听见了那句“徐某”。

  她突然有种奇怪的狼狈感,与两人各一颔首, 匆匆走了。

  陆时卿竭力保持着脖颈扭向,克制着自己没去看她,随许如清入了乌篷船。

  元赐娴尚有正事与他谈, 便没立即离去, 而是退回到岸上等俩人。她远远瞧见候在船头的艄公一撑长篙,叫小船往河心缓缓驶了去。

  乌篷船中却并非她想象中的情状。许如清请陆时卿在里头坐下后,叹了口气:“子澍, 是你吧?”

  陆时卿似乎也没打算瞒他,伸手摘下面具,恢复了本声,歉意道:“师母,叫您白走一趟了。”

  “不算白走,三年没听见他的声音了,你学得很像。”许如清给他斟了碗酒,苦笑道,“倒是只有你会承认我这个‘师母’,可别给他听见,否则他又该不高兴了。”

  陆时卿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皱皱眉头。

  许如清自顾自道:“三年前有一日,我收着他的来信,信里说,他要去云游四海,短则五年十年,长则永无归期。我找不到他,跑来长安问你,结果你给我的解释与他的说辞一模一样。”

  然后她就未归家。

  他说要云游四海,她就翻遍四海找他。

  “三个月前,听祖父说起棋谱的时候,其实我也知道不应该是他,却还是怕万中有一,不敢错失。带我来这里的人叫我干等了两月多,直到你公差归京,方才那位小娘子才给了我消息。我就猜大约是你吧。”她说到这里笑了一声,“子澍,我没他想得那么不堪一击,你又何苦帮他骗我。你告诉我吧,他是怎么走的?他临走前……痛吗?”

  陆时卿突然觉得舌涩,沉默一晌道:“老师在进京途中遭人暗杀,我赶到时,他已只剩了一口气,强撑着写下了给您的信,叫我替他寄去江州。我将他就近葬在了洛阳。”

  许如清听了,沉默许久,再开口却是笑着的:“这世上他最惦念的,果然还是我。”又说,“洛阳好啊,牡丹开得漂亮,我刚好想去看看。”

  她说完,仰头饮下一碗烫酒,搁下碗后问:“是谁做的?”这回语气冷了许多。

  陆时卿略一蹙眉:“师母,这些事有我,您就别管了,老师也不希望您插手。”

  她点点头,倒也没再坚持,笑着感慨:“你说说他,跟我做对无忧无虑的野鸳鸯多好,非要管什么天下苍生呢。”

  陆时卿抿了抿唇:“这世间从来不缺‘有道则现,无道则隐’的人,少的是像老师一样‘无道而现’的志士。老师没来得及做的事,我会替他完成。”

  许如清看他一眼:“难为你了。”

  他摇头:“老师的理想也是我的理想,没什么难为的。”

  “去年春,江州闹饥荒,你奉命前来视察,可晓得那里的百姓背地里说你什么?”

  陆时卿想了想,饶有兴致问:“或许是圣人的走狗?”

  “倒是知道得清楚。”她觑觑他,“怎么,你竟一点不在意?”

  “我为何要在意?”他笑笑,“我以‘走狗’的方式做我该做的事。世人越是误解我,就表明圣人越是信任我。”

  许如清低低应了一声,朝已经离得很远的河岸努努下巴:“也不在意人家元小娘子如何看你?”

  陆时卿一噎。

  这话问得就跟打了他一耳光似的。

  他起始当然不在意,因此不论她当初怎样套话,试探他的政治立场,他都是一副“哦,好的,我会转告圣人”的模样,结果这次南下,为了塑造光辉正义的形象,架子也不摆了,谱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