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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三更合一(1 / 2)

47.三更合一

“少族长究竟把我当作什么人了。”孟湘盯着他,神色冷淡,眼神锋利,见文抱珏退缩了一步,她便勾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摇头不语。

“九娘,我不是……”他磕磕绊绊地解释着。

她看着他,目光盈盈不胜凄楚,简直让人心都揪疼了,“请勿再说,我来找族长主要是为了询问村子里桃花神母祭的事情。”

文抱珏目露不解,他不明白这是每年惯例,又有什么好问的。

孟湘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就像傍晚天际的一抹红霞,让她艳丽的面庞更添神韵,她低着头羞怯道:“既然桃花神母与我有恩,我想报答神母娘娘,想来想去还是自己亲自跳祭神的舞才能体现一片心意。”

文抱珏考虑了一瞬,便立即满口答应道:“这件事不算什么,我可以帮你跟我爹说,反正每年都是村人凑份子请外村的来跳祭舞,找个本村的反倒好,你又与桃花神母有缘,此事由你来定然是极好的。”

“那……”孟湘目光闪闪,充满了希冀,心中却明白这件事文抱珏可是说了不算的,关键还是要看文族长做决定,不过有这位长子敲边鼓她的成功率也能大一些。

“只是……”文抱珏一手抱着手臂,拉长声音道:“我竟不知九娘你会跳祭舞?”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眯眯的眼神乱瞟,牙齿咬着扇尖儿,看上去便是生了不该有的邪念。

“我对舞技一向喜爱,平时只是多了解了一些,大多都是从神母娘娘给我书上学到的。”孟湘瞬间就决定以后将自己所有不符合实际的情况都推到神母娘娘身上,毕竟谁也不可能找到桃花神母亲自问问。

文抱珏的眼睛几乎笑成了一道缝,“九娘为何不多对我说说呢,我也想多了解……”

“兄长。”一个包子脸的小男孩从门垛后怯生生地探出头来,“二哥让我唤你们进去。”

“我也可以?”孟湘指着自己问。

文抱璋缩了一下脑袋,不一会儿,又钻了出来轻声道:“是的,二哥已经跟爹说过了。”

“他可真是多管闲事。”文抱珏皱着眉低声嘀咕了一句。

孟湘眼睛一闪,伸手去摸那个小男孩的头,文抱璋躲了一下,见她又伸手过来,便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个年画上的娃娃,这次他没有躲开,她便摸到了他柔软的头发。

她不动声色地挡住文抱珏的视线,低声询问:“你二哥是怎么跟你爹说我的呢?”

文抱璋在她的手底下摇了摇脑袋,声音小小的,“我、我不知道,二哥就是说孟九娘找爹有事。”

见诱哄文抱璋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孟湘便熄了这心,却依旧觉得文抱璧此人很不可思议,虽然迂腐冷淡,不过这人最好是与之为友,而不是与之为敌。

文族长一向厌恶孟九娘的名声及招惹是非的能力,故而,即便过了这么长时间,他也依旧见了孟湘没什么好脸色,见孟湘提议要跳祭舞,更是一个劲儿的摇头,任孟湘说的口干舌燥也不动摇。

“九娘,你也不听听在外面你是怎样一个名声,便是允了,让你跳了祭舞,你说我这是在敬神,还是在亵神?”文族长沉着脸厉声道。

若是以前那个孟九娘可能会被他吓得唯唯诺诺,不敢再出声了,可如今的孟湘可不是以前的孟九娘了,面对着族长的审视视线及毫不掩饰的厌恶,她却不胆怯也不冒进,端坐在一旁,柔声道:“族长,我并非是在亵神,而是想要将我所学尽数展示给神母娘娘看,我虽不才,却也在卜算阴阳上初入门径,若是由我献舞,说不定还会给桃源村带来神赐。”

文族长“哼”了一声,却没有开口说话,坐在一边的文抱珏接到孟湘头来的求救视线,便立即道:“我倒是觉得这孟九娘说的也有些道理,这桃花神母祭本就是为了酬神,何不按照桃花神母满意的来做。”

文仁义一向器重这个大儿子,故而,文抱珏的提议他也往往能听进去。

说起来,这个家里倒是老二文抱璧最为可怜,老大文抱珏最受文仁义器重,并细心培养;而老三算得上是文仁义的老来子,故而得到了最多的宠爱;只有老二,从小就被批命说命不好,因着带来了些不好的预警,文仁义便将他送进了寺庙,权当没有了这个儿子,过年除夕也不带想起的,可是,如今听了老二有了章程,便一心要把这油泼不进的黑面煞往家里拉,让他努力赚个前程,也多为家里贡献贡献,就活该他为着家族劳心劳力、累死累活,谁让他是族长的儿子。因着文抱璧闷不吭声活像个哑巴,家里诸人除了小儿子文抱璋,都几乎将他当作小厮长工使唤了。

文仁义心想:既然生了你,你就该任我摆布,我是你爹,是家里的天,我的话就是纲常。

孟湘跟文抱珏、文仁义在屋里说话的时候,文抱璧也在屋里,拎着把扫帚划拉着地面,孟湘虽然跟两人说着话,却用眼角时不时地扫他一眼。

文仁义被文抱珏和孟湘左一言右一语的说着,心里觉得说的有道理,却还是不能接受她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寡妇来跳祭舞,更夹着文抱璧扫帚划过地面的哗啦哗啦声,只觉着脑袋都快要炸开了,便没好气地斥道:“都在说话呢,扫什么地,长不长眼色!”

文抱璧抬起头看了他爹一眼,文仁义蓦然挺直脊背,眼底压着惶惶,嘴上却道:“怎么?我是你爹,还说你不得了?”

他直起了腰,看着文仁义,文仁义努力抑制的害怕神色眼看着就要显露了出来,文抱珏立刻抢着道:“爹,二弟不懂事,不要跟他计较了。”转脸又一副“好兄长”的模样对着他道:“快别惹爹生气了,你还不快点出去。”

文抱璧扫了他一眼,转过身子拎着那把扫帚不慌不忙地走出了屋子,文仁义在他出了屋子后才一叠声地骂道:“逆子!真是个逆子!活生生的丧门星!也不知走了什么运势,竟然他得了知县大人的青睐。”

“爹别生气,要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文抱璧皱着眉,不住地为他顺着气,把孝子的模样做了个十成十。

孟湘冷眼看着这两人,像是看着两个跳梁小丑上蹿下跳。

“让九娘看了笑话了。”文抱珏对着她浅浅一笑,颇为温文尔雅,经这已一提醒,文仁义反应过来,这家里还有外人在。

“孟九娘,不论关于你的那些流言是真是假,说到底,这祭舞你到底会不会跳都是个问题,我如何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到你的手上。”文仁义摸了摸胡子,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孟湘背脊挺直,下巴微微上扬,孤零零白皙的脖颈像是天鹅的颈项,她嘴角上勾,微笑而自信的模样越发迷人了,“既然族长不信任我,何不让我先跳给您看看,更何况……”她的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族长的双眸上,“你家里的不干净东西,我也正好帮你驱一驱。”

本来她是在胡说八道,可这两人却露出吃惊的神情来,仿佛被她猜中了一般。

“九娘你莫非察觉到了什么?是什么?是文抱璧带来的吗?”文抱珏立即抢问道。

“呵。”孟湘轻笑一声,死死盯着文仁义问:“族长你考虑的如何?”

“这……”

正在这时,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娘子掀起门帘提着茶壶走了进来,文仁义瞟了她一眼,那小娘子低着头羞怯道:“爹,茶好了。”

文仁义微阖双眸,颔首。

那位小娘子便拿了茶碗来,分别给他们三人倒了茶,孟湘却瞧见,在她走到文抱珏身边要为他倒茶的时候,文抱珏却借着接茶碗的机会,将手伸进她的袖子里面摸了一圈,而那小娘子居然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红着脸觑他,简直像是在暗送秋波。

两人暗里偷情还当没人瞧见呢,等那小娘子走到孟湘跟前,还没等孟湘怎么着,她居然狠狠瞪了孟湘一眼,而文抱珏带笑的声音则在她身后响起,“她叫碧娘,你可喜欢?”

“抱珏。”文仁义板着一张黑脸,文抱珏立刻觉察到自己的行为让他爹不满了,便不再吭声。

孟湘心里明白虽然这位碧娘称族长为“爹”,实际上她的身份是家里的使女,在这个社会,富裕人家常常就是这么做的,这样的干女儿干儿子实际上是一辈子都抵给了这个家族使女、小厮。

等这碧娘出去了,文仁义才装模作样道:“你究竟觉察到了什么?”

孟湘微笑,“族长您可要试试?”

他的目光如有万钧之重压在了她的身上,然而,她却一脸平静,背脊亦没弯曲。

两人僵持一会儿,文仁义才面前点点头,“好,你就试试。”

孟湘嘴角上扬,露出满意的微笑。

约好明日再来为其祛除邪气后,孟湘便毫不留恋地转头就离开,然而,一道黏腻的眼神却犹如跗骨之蛆追逐不放,直到她走出门有了帘子的阻隔,这道眼神才算是消失。

她站在族长家的院子里轻轻吐出一口气,刚一抬头就见一大一小一黑一白两张脸正盯着她看,孟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族长家的是五间大瓦房,正对门的右手边有个台阶下去则是使女帮工以及作为灶房的偏厦,而出了房门走几步便是几蹬青石板垒成的石阶,石阶两旁是木头花架,上面花团锦簇,各色花朵挤在一处别提多热闹了。

台阶下方才是真正院子,右边是鸡鸭鹅猪的圈和围成的厕所,左边则是一大块菜地,孟湘再抬眼看去的时候,文抱璧跟文抱璋两人已经收回了望向她的视线,正挤在菜地旁,文抱璋手舞足蹈地说着些什么,而他的哥哥则半蹲在他身旁,耐心地听着。

孟湘下了台阶靠近了些,听了听文抱璋语速太快反而有些含糊不清的言辞,却弄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便偏着头去瞧文抱璧。此时的他沐浴在阳光下,认真地听着他三弟讲话,没有一丝不耐烦,那张往日里能吓退小孩子的脸如今在温暖的光线里竟透着一股温柔,铁汉柔情不外如是。

“说说说……”文抱璋一激动便结巴地说不清楚了,涨得脸蛋红通通的。

文抱璧眼角下弯,目光柔和,抬起大掌在他的脑袋上面揉了揉,“我知道了,我会给你捉一只的。”

文抱璋眼睛顿时亮了,他“嗷”的一声就往他二哥身上蹦,却被他二哥用手挡住了,他正因为自己太过没大没小惹二哥生气的时候,他二哥朝他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身上脏。”

“二哥……”他却越发不嫌弃了一个劲儿地往文抱璧的怀里钻,文抱璧没法子,只能任由他三弟像个猴子似的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啊。”正巧这时一个妇人走进大门,瞧见这一幕就惊的叫了一声,而后像是护犊子的母狮子一样一把将文抱璋扯进自己的怀中,戒备地盯着文抱璧。

文抱璧抬头与那妇人对视,他眼中无悲无喜,似乎早已经习惯别人的抵触,而那文抱璋却不干了,他在那妇人怀里挣扎着,唤着:“娘!娘——”

这个妇人居然是文族长的妻子?是文抱珏、文抱璧和文抱璋的生母?

孟湘难以置信地看了过去,那妇人身形瘦弱,就像是皱巴巴的皮肤包裹在骨头上,她脸色苍白,头发灰白,眼睛黯淡无神,打眼看上去竟不像个活物,想想文家的男人,再看看这位族长妻,竟像是她用自己的全部精神气供养着这些男人,这些男人倒是龙精虎猛,然而她却奄奄一息了。

这文婆子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文抱璧的身上,活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旦没人注意便会择人而噬一般,她是受害者,却依旧毫不留情地对其他人施加伤害。

孟湘不知道他的家人为何都对他如临大敌,若仅仅是因为那次批命,也就太奇葩了。

文抱璧收回了视线,垂手站了起来,轻声唤了一声“娘”。

那妇人神情未变,直到她怀里的文抱璋揪紧了她的衣服使劲儿摇晃,又大声唤着她,她才回过神来,不过,眼神依旧戒备地看向文抱璧。

“啊,是二郎,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干巴巴问道。

“二哥在跟我玩呢!”文抱璋在他娘的怀抱里撒娇道。

抱璋娘此时就像是全身毛都炸起来的猫,“你说什么?”

“我……”文抱璋刚要重复一遍,便让文抱璧开口打断了,“家里来了客人,我正要送客人出门。”

“哦哦。”他娘应了一声,等视线落在孟湘的身上,便立刻流露出嫌弃的神色,冷着声音道:“孟寡妇,你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为好,以免身上的晦气沾染到别人身上。”

“都在院子里吵什么!”文仁义沉着脸走了出来,瞪着她道:“你一个女人家不再锅台边到处跑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去做饭!”

听了他的训斥,她噤若寒蝉,唯唯诺诺地应了,那副讨好害怕的模样不像是他的娘子,倒像是他的使唤婆子、老妈子。

她的眼中所有的情感都像是枯竭了一般,明明那是一双死水一潭的黑眸,孟湘却从中看到森森白骨。

抱璋娘推搡着文抱璋远离他二哥,而她自己路过孟湘的时候投向她的眼神分明的厌恶与不屑,然而,只有在展现这种情感的时候,她整个人才算是又活了起来,由被害者成了加害的人,她展现的恶劣甚至比其他加害者更加残忍。

而文抱璧果然是说到做到的人,他之前作为借口的“送客人”也确确实实在履行,只是两个人走在路上,却比孟湘一个人走还要来得寂寞。

“抱歉。”孟湘对着他率先开口。

文抱璧低头看看她,摇了摇头。

她低头一笑,将风吹起的发丝撩到耳后,“若是我给你批命你要不要听?我的算命本事可是桃花神母教的。”

“抱歉,我不信这些。”

孟湘突然仰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怀疑道:“从来就没有信过?”

他神色坚毅,语气坚定,“从来没有信过。”无论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他的心一如既往,从未变过,也不为外物转移。

“果然啊……”她的语气既像叹息又像赞叹,转而笑盈盈道:“我就想能被一县之主看重的人必然是性情坚定的。”

若是其他男子被这样娇俏妩媚的女人称赞,必然要动别的心思,明里暗里暗示了,可文抱璧什么都厉害却偏生长了个不解风情的脑子,他听了孟湘的话,皱了皱眉,而后便一板一眼地论述起知县并不能说成一县之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