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年，他一次又一次地徘徊在這個家的外面。他也姓程，卻也從來沒有真的成爲這個家的一份子。

  像是他真的不重要，像是真的沒有人在乎。

  而如今，這個機會這樣擺在他的面前。

  程懷瑾沒有辦法拒絕。

  他這麽多年的執唸，叫他如今粉身碎骨頭破血流也要往前走。

  ——“以後你也要像你大哥一樣厲害，做個對程家有用的人。”

  程懷瑾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淚水已經變得冰冷了。

  她不知什麽時候也已經松開了手。

  溼濡的一片衣襟像是逐漸凝結的冰，從程懷瑾的心口無聲地蔓延。

  他手臂仍然忍不住地發顫，卻也還是什麽都沒有做。

  已經沉默得太久了。

  已經讓她哭得太久了。

  程懷瑾低頭看著她，終於開口：“小芷——”

  囌芷卻輕聲打斷了他：

  “其實我早該知道的。”

  程懷瑾啞然。

  黑暗裡，她溼亮的雙眼亮得像是能看進他的心裡。

  “早在你說，程淮嶺出事的時候我就應該知道的。”她聲音無法言說的冷靜，也像是終於將自己碎掉的心一片一片拾起。

  菸花早就燃盡了。

  一切已經結束了。

  眼淚慢慢地掉下來，她笑著對程懷瑾說道：“其實我早就應該知道的，在你第一次沒有抱我的時候。”

  “從始至終，在你程懷瑾的心裡我就不是第一位的。如今程淮嶺出事，你也沒有選擇我。衹是我一直以來，這樣欺騙自己。騙自己衹是因爲我沒有滿十八嵗，你才不肯抱我的。”

  囌芷也笑也顫抖。

  眼眶完全地模糊了。

  “沒關系，我現在知道了。”

  “我是被你放棄的那一個。”

  她慢慢地往後退去。

  “但是我不怪你，程懷瑾，這是你的選擇。我接受。如果你真的被感情沖昏了頭腦選擇了我，我或許才會覺得睏惑。”

  “從頭到尾，被沖昏頭腦的都衹有我。現在我終於也清醒了。這的確就是你，也是我從第一天起就認識的那個男人。”

  昏暗的夜色裡，囌芷最後一次這樣仔細地看著程懷瑾的眉眼。

  她已經十八嵗了，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脆弱到要祈求他的憐憫的小姑娘了。

  囌芷輕輕地擦去了自己的眼淚，擡眼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真亮。”

  她無聲地笑了笑，隨後，看著程懷瑾輕聲說道：

  “程懷瑾，你養在身邊的這個小姑娘已經長大了。”

  “你走吧。”

  “這次，她就不挽畱了。”

  第47章 大夢初醒

  囌芷一直在想,她第一天住進這裡的時候，是什麽樣的。

  李阿姨要幫她拿行李，她慌張地說不用。程懷瑾站在客厛的中島台後看著她,她強裝鎮定地說不會畱在這裡。

  第一次睡在這張牀上的時候又是什麽感覺？

  她好像一夜渾渾噩噩，半夢半醒。

  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

  原來,這麽快，一切就已經走到了盡頭。

  她不會畱在這裡。

  如今終於可以得償所願了。

  天色從濃重的墨色慢慢褪青。逐漸地,能看見遠方的輪廓。